房玄策也不是第一次见李画扇。
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明眸皓齿华如桃李的她。
“看什么呢!”李画扇望向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隋便,神色不善地说道。
被打断思绪的隋便轻咳两声,瞥见房玄策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这明显是拿自己做挡箭牌了。
“拜见公主殿下。”隋便躬身说道。
他这一弯腰就把身后的房玄策给暴露了出来。
所以房玄策也只得匆忙作揖行礼,喊道:“方策见过公主殿下。”
“你们是什么人?”李画扇皱眉道。
往日二哥的府上也轻易瞧不见这么多生面孔,而且这两人看起来还如此的年轻。
吕成玄闻言赶忙拱手回道:“回公主,他们是秦王殿下的贵客。”
李画扇将长剑归鞘,然后缓缓走到他们三人面前,狐疑道:“是我二哥请你们过来的?”
“应该是这样的。”隋便直起身来,嗓音和煦地说道。
“你叫方策?”李画扇那双秋水且带侠气的长眸看向房玄策,问道。
房玄策低头应道:“是。”
看到这位太平公主还想要纠缠下去,担心秦王殿下久等的吕成玄轻声提醒道:“公主,二殿下还在书房中等他们...”
听到这番话后李画扇转头紧盯着他,略有不满道:“吕统帅,你不要老是拿二哥来压我。”
吕成玄轻叹一声,拱手道:“卑职不敢!”
“行了行了,你带他们过去吧。”李画扇摆摆手说道:“免得到时候把锅推到我身上。”
深知这位殿下心性的吕成玄咧嘴一笑,嘿嘿道:“末将不敢。”
等到吕成玄带着隋便他们穿过古香古色的长廊再也瞧不见那抹白衣身影时,吕成玄吐出一口气,扭头同隋便解释道:“其实这位公主殿下很好相处的。”
隋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能够看得出来。”
然后他转头看向漫不经心的房玄策,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身后谎报姓名的他跟这位金枝玉叶还有一段渊源。
当年房家尚未被牵扯入那桩谋逆重案前可谓是荣极一时,房玄策因为是房家的嫡长子,再加上那句“房家雏凤将鸣太安城”的说法,所以当时的皇太后有意将自己的孙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平公主李画扇许配给房家这位雏凤。
虽然一边是皇室一边是官宦之家,但那时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是下嫁,所以这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了。
只是后来房家家主房东来身陷大狱,房家一夜之间不复荣华,而恰巧皇太后病逝,所以那桩被很多人都看好的珠联璧合在刹那间就成了如梦幻泡影,黄粱一梦。
这些黄历旧事皆是杨老先生醉酒后的同自己娓娓道来的,而当时自己也上心记下,原本以为就当翻过一本才子佳人小说了,未成想只是进京没多长时间就遇上了故事里的男女主角。
所以若是没有十年前那桩重案,自己身后的房玄策就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了。
所以在房玄策见到李画扇时前者才不复沉稳淡定,谎报姓氏。
隋便轻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房玄策紧跟在他身后,低头不语,脸上神色复杂。
在布置讲究的走廊尽头拐弯,然后视线便豁然开朗。
映入隋便眼帘的是一座略带秋意的梧桐院落。
‘“隋将军,前边就是殿下的书房了。”吕成玄止住脚步,侧身说道:“殿下已经在里边恭候多时。”
隋便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说道:“有劳了。”
梧桐院落规规整整,只是一进一出,放在偌大的秦王府似乎也不是多么显眼的存在。
但就是这么座古朴院落,朝堂上三省六部的重臣已经有近半数到过这,见过李济民。
而现在,则是隋便与房玄策两人神色自若地走了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人年纪加起来尚不足知命之年。
“董老,再等等,我已经让吕成玄去请他们过来了。”错落有致的书房内,李济民在棋盘上又落下一白子,安慰道。
上都护府副都护董和轻轻捻动着手上的念珠,笑容慈祥地说道:“我可没有着急。”
随后他低头看向形势已经明朗的棋局,左手捻起一枚黑子,说道:“该着急是殿下你才对。”
棋局中黑子步步紧逼,白子已经退无可退。
李济民被戳穿后讪讪一笑,“着实是下不赢您。”
“殿下这般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棋力实在不该妄自菲薄。”董和摇头否认道。
眼前这位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在天时上略输一筹而已。
“咚咚咚。”
话音刚落书房外就响起叩门响动。
“来了。”李济民闻声眼神一亮,笑着喊道:“进来。”
话音落地,随着“吱扭”之声,那扇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然后隋便与房玄策两人便先后走进房中。
李济民与董和也已经起身相迎。
“你就是隋便?”李济民笑容和煦地问道。
虽然自己已经事先看过他的画像,但见到真人后还是感觉不太一样。
隋便点点头,应道:“见过二殿下。”
然后李济民看向紧随身后的房玄策,笑问道:“那你就是房玄策了?”
“房玄策拜见秦王殿下。”神态略显拘谨的他拱手说道。
对于对方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份房玄策没有半点意外,若眼前这位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是不是就显得东宫的那位太无能了。
李济民紧盯着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妹夫的读书人,嘴角噙笑,他倒是有点希望能够看到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有相夫教子的一天了。
“先坐吧。”李济民收敛心神,挥挥手示意道。
房中四人,三少一老,而其中年纪最轻的则是隋便。
“你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这是李济民坐下后对隋便说的第一句话。
隋便双手十指交叉,笑吟吟地问道:“哦?不知道二殿下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不好说。”李济民回以笑意,道。
虽然不能够说是穷凶极恶杀伐果断,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安逸人畜无害。
特别是那嘴角噙起的笑意,让人感觉他就是是个爽朗清举的少年人而不是杀伐果断一剑了结裴子添的假面杀手。
“我在这先谢过当日在西洲隋小将军的救命之恩。”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董和突兀停住手上的动作,起身说道。
隋便摇摇头,“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愿意救你。
西洲那件事是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无奈之举。
“不论如何,隋小将军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董和执拗说道。
隋便看向李济民,说道:“二殿下,你找我们来不只是为了寒暄客套吧?”
坐在他身旁的房玄策闻言瞬间掌心出汗,难道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董幼宰吗?
“好了董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李济民打断道:“我们先谈正事。”
董和微微点头,虽然对方好像并不打算承自己这份情,但自己总得记下。
“派人请你到府上其实就只有两件事。”李济民正色道。
隋便与房玄策皆是默不作声,静候下文。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那夜刑部大狱出现的虞子期。”李济民沉声说道:“从秦将军的回禀中我想你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论你有何理由他是死在你手上不假。”
“所以...二殿下是打算将我交给天霜山。”隋便嗓音平静地问道。
听到这句询问,李济民与董和相视一眼,他果然知道天霜山的存在。
察觉到书房中的微妙局势,房玄策眉头微皱。
“既然你知道天霜山,那想必就知道其恐怖之处。”李济民眸底深处闪过一缕精芒,说道:“那是我大梁举国之力都无法抗衡的存在。”
隋便闻言笑而不语。
“既然虞子期是死在你的手上,若是天霜山问罪于我大梁,我大梁皇室肯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李济民神色凝重地说道。
“若是把我交出去能够让天霜山不再追究,那二殿下大可将我交出去。”隋便坦言说道:“前提是天霜山要转而扶持二殿下,或者说可以作壁上观不再插手皇位争夺。”
听到隋便这般说,李济民脸色阴沉,仿佛痛恶他猜中了自己的全部心思,但很快又拍手称赞笑容满面地说道:“我没有看错人,你果然很聪明。”
“所以二殿下打算怎么做?”隋便好整以暇地问道。
“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李济民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希望隋小将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房玄策闻言眉头舒展,自己已经看明白了这位秦王殿下做出的抉择。
隋便见此同样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如常。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天霜山存在的,也不清楚你与天霜山之间有何恩怨,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够同我站在一起。”
李济民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这个叫隋便的少年人,作揖行礼道:“我必将以国士待之。”